【史汪衍生/黎磊】溺爱（2）ABO
（2）
黎志田第一次遇到孙磊，是在十年前。
黎志田早年一贫如洗地从老家来金江谋生，就靠一根竹棒做起了在码头替人挑货的“棒棒”。卖苦力赚不了什么钱，还经常被人欺负，于是他很快结交了同是穷苦出身的唐大年张勇等四个同乡，互相照应。
黎志田没什么文化，但是头脑精明，心狠手黑，又懂得舍小钱求大利，带着四个兄弟很快扩展势力成为金江码头最大的“棒棒军”。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要想赚大钱，仅仅如此是不够的，还得搭上强有力的后台。
那时的他还没有悟透这件事，只是暂时满足于劳累一天之后在街头小店吃一碗小面，喝二两酒，搭一碟鱼干。
他就是在吃饭的时候遇到孙磊的。
那时候孙磊只有12岁，还没开始长个子，瘦瘦小小，愈发显得小脸巴掌大。他背着书包，期期艾艾地站在黎志田桌前，黎志田抬头，正碰上他乌溜溜的大眼睛。
黎志田扬眉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指着地上掉的一片鱼干说：“叔叔，那个，能给我吗？”
黎志田打量他，心说虽然穿的朴素也不像穷到这种地步，就说：“想吃拿筷子自己夹。”那孩子连忙摇头说：“不是我吃，我是喂猫。”
他看看黎志田的脸色，又解释说：“巷子里有只流浪猫刚生了一窝小猫，我有空就去喂喂它。”黎志田觉得好笑，这孩子有种可爱的傻气，于是便说：“你把碟子里的也拿走吧。”孩子吃了一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表情，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朝他鞠了个躬。
黎志田没了下酒菜，就着小面喝干了酒，顺手拿起他干活的家伙——磨得溜光的竹棒准备回家。他如今有了点钱，租了一个稍微像样点儿的小屋住着，总算是有了落脚地。
他出了店门，拐了两道巷子，就又遇到了刚才的孩子。
路边角落里果然有只猫，地上掉落着几片鱼干，男孩却被几个十五六岁的小混混围着，推来搡去。
黎志田扫了一眼，没打算帮忙，他可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何况，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刚要走开，就听揪着男孩脖领子的小子嘲弄地骂：“狗杂种。”
黎志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
他对这三个字格外敏感，在老家的时候，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备受欺辱。无论亲戚还是乡邻，骂他的时候都喜欢骂——“狗杂种”。
黎志田提着竹棒走过去，一句话不说照着揪着男孩的小子就一棒子。那小子被砸懵了，松开手倒退几步，一摸头，一手的血。
黎志田比他们高出半个头，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样。他提着染血的竹棒淡淡地对着几个小子说：“滚。”
几个人被他的威势吓住，互相看一眼，拔腿就跑。
他回头看一眼男孩，男孩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男孩叫孙磊，两年前父母出事故不在了，他跟着奶奶生活。
从小过惯了受人欺凌的日子，黎志田没有什么同情心，但是孙磊这个孩子却意外地让他动了一点怜悯之心，大概就是因为同样被骂的那句“狗杂种”吧。
如果只是这样，他和孙磊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大概一个月之后，他又遇到了孙磊。
那段时间码头新来了一拨抢生意的，为首的是两兄弟，姓刘，行事彪悍，手下聚拢了一批人。
唐大年张勇他们有点坐不住，几次提议要给刘氏兄弟点儿厉害尝尝。可是黎志田当时志不在此，他刚和一个由包工头晋级为房地产老板的同乡吃过饭，同乡喝高兴了，提点他说，你这么着赚不了大钱，你得搭上个靠山，做大生意。
黎志田说我也没啥本钱，怎么做大生意？同乡说，你没本钱，可是你手下有人，老板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多事不好做。你手下鱼龙混杂，很多外地人，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干什么都不容易被查。你看，现在房地产这么热，可是很多住户不肯拆迁，你要是带着弟兄们帮帮老板们的忙，不比老老实实挑货赚得多了？
黎志田正琢磨这件事，就没理刘氏兄弟的茬儿，没想到反倒被对方先下了手。那天晚上他独自回家，路上遭人暗算，一群蒙了脸的人拿着棒子把他揍了一顿，临走落下话，以后不准抢码头的生意。
黎志田头破血流，他靠着石头垒成的山墙坐在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用手背蹭着还在往外流的鼻血，听见有脚步声，他抬头，看见了孙磊。
孙磊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转身跑走。黎志田苦笑了一下，他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拄着竹棒勉强站起来的时候，看见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孙磊。
孙磊去药店买了一兜子胶布药棉纱布碘酒，一点一点给黎志田擦洗。黎志田没拒绝，仍旧靠着墙坐着，看孙磊细心地给他清理伤口。
他打过不少架，受过不少伤，这是头一回有人照顾他。
他们坐在阴影里，路灯光昏黄而遥远，黎志田其实不太能看清孙磊，只看得见他大而黑的眼睛里星星一样的闪光。
那天晚上孙磊搀着黎志田回家，第二天黎志田在家养伤，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他开门后就愣了。孙磊提着袋子站在他家门口，很开心地说：“你恢复得好快啊——我来帮你做饭。”
黎志田愣愣地看着孙磊在他那个半闲置的小厨房里手脚麻利地洗菜煮面，然后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我跟奶奶说过了，晚些回去不要紧的。”孙磊一边笑着说，一边在他对面坐下来大口吃面。看他没有动，孙磊指指面说：“尝尝啊，我做饭很好吃的。”
黎志田拿起筷子抄一筷子面吃了，再抬头看孙磊，孙磊对着他笑，小脸红红的。
那天之后孙磊就隔三差五地来找黎志田，有时候给黎志田带点鸡汤或是馄饨，有时候只是顺路打个招呼，很开心地告诉他小猫们都长大了，被附近几户人家收养，过得很好。
孙磊每次走的时候黎志田都会远远地跟着，一直看着孙磊走进他家那栋破旧的筒子楼才返回。这附近治安不太好，前段时间有姓刘的兄弟两个横尸街头，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孙磊还把这件事当恐怖新闻跟黎志田讲过，黎志田表情淡淡的，只说：“以后你回家别太晚。”
刘氏兄弟死后，黎志田的棒棒军又吸收了一批新人，很快，他们在夜里做起了替老板们“平事”的勾当。一年之后，黎志田买下了一套一百多平的两居室。
就在这个时候，孙磊的奶奶突发疾病去世了。
黎志田帮着孙磊操办了奶奶的后事，他站在筒子楼老旧的房间里，看着孙磊哭得脏兮兮的小脸，俯身用大拇指抹去孙磊的泪痕，带了一点难得的笑意说：“你以后，跟着我住吧。”
孙磊背着书包，拎着一个旅行包——这是他全部的家当——跟着黎志田走进窗明几净的两居室。他带着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然后抬头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
黎志田推开原来当作客房，现在归了孙磊的房间的房门，回过头微笑着对他说：“还像以前一样，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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